一個屋簷下

很偶然的機會，我們母女三人造訪朋友家。

朋友的父母十分熱情地招待我們，飯後，朋友的母親還熱心地領我們到一處小朋友可以自在玩耍的室內空間。

看著小孩子恣意地奔跑、童稚的笑顏，兩個媽媽聊著聊著，免不了是一個成為母親、妻子的女人心情。

聽伯母幽幽地說：「這不是我想像的人生。」口氣裡充滿遺憾不甘，心裡還是很震動的。

十九歲結婚，二十一歲生子，伯母提起自己的青春，不斷地重複著：「我還來不及叛逆。」

在外人看來，她的一生並沒有什麼不圓滿，有兒有女，雖不是日入斗金，卻也不需要擔憂。

是不復返、不重來的青春，困住了她。

有很長一段時間，我也曾反覆聽著另一個女人相同的心情；那時，對於總是要努力把一個看來是自陷於深淵的人拉出來，不免有些厭煩，日子一久，心情上也麻木了，甚至懷疑她是不是還頗有幾分依戀這樣自憐的姿態。

要很久很久以後，我才懂，沒有誰對誰錯所造成的錯誤，才叫人用一生的時間，發出那樣長長的嘆息。

這段日子在家帶小孩當煮飯婆，聽到的人總會說：你的孩子真幸福！
卻少有人探問：你幸不幸福？

這不是一個攸關母親與孩子的決定嗎？作為一個母親，所做的任何決定，除了為孩子，能不能也是為自己？

是的，孩子的童年只有一次，既然決定了成為一個母親，我們就應該為自己創造出來的生命負責；只不過，我們的二十歲、三十歲、四十歲，不也只有一次？

二十七歲當媽媽，這五年來，孩子與我分享了最珍貴的童年，我與之分享的，亦是我輝煌美麗的生命。只不過，我常自私的想，媽媽不應該是成為母親後唯一的角色，在成為母親之前，應該先成為一個人、成為一個女人。

感謝我的時代、感謝我的另一半，我想，三十年之後，我有更大的機會，避開那一聲長長的嘆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