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屋簷下

那次的談話已經是一個多星期以前的事了，但腦子裡老師誠懇卻又帶著遺憾的表情，仍是讓人一想起就痛。

我本來是很想好好愛護你的。

短短的談話裡，老師語氣平靜，但這句話重複了三次，之前的情緒可想而知。

我一直不是個好孩子，國中之後，有幸遇到很多好老師，不計較我莽撞的態度、不成熟的心智，始終待我熱忱耐心。但我明白自己畢竟不是老師心中閃耀的那顆星，持續灰暗不長進，並不會成為任何人耿耿於懷的心事。

這位成年以後才遇見的老師讓人敬重仰慕，但我始終不知道她是對我有所期待的，更不知道之後莫名的疏離是因為失望。

剛出社會的那幾年，生命出奇的順利，讓本來就不甚溫和的個性亦發張狂起來，真以為自己是那麼特殊，和自己不同調的人又是那麼絕對的錯誤。

老師淡淡地說起剛認識時，我曾是那麼謙和、上進。

我始終不知道自己曾值得這些讚美，多年來，我更喜歡那些虛華的形容詞，這些溫和踏實的評語向來是與我無涉。

我更不知道，原來這麼平凡的形容詞，可以是那麼具有力道的品質，讓三十歲的我為它之前加上了「曾經」而哀哀哭泣。

這幾年，畢竟是做錯了很多事，有些是單純無心的、有些則是被無知蒙蔽而造成的，很後悔，卻也永遠回不去了。

我本來是很想好好愛護你的。

多麼平淡的一句話，卻包裹著一個老師的愛惜與期待、挫敗與痛心。

而不惜福的學生，失去了擁有老師的福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