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屋簷下

親愛的女兒

夜裡你突然哭泣了起來。

我把你抱起，放到自己床上，然後陪你躺下。你急切的哭聲突然停止，你就著微微的燈光看了我一會兒，然後將身子側至我在的方向，躲入我懷中，十秒鐘的時間，就安然進入夢鄉了。我忍不住也伸手摟住你小小的身軀，即使所有育嬰書籍都提醒我避免久抱九個月大的孩子入眠，除了安全考量之外，聽說這動作會讓孩子更黏人、無法獨立。

我一向也是贊同不過分保護孩子的。只是，我在想，這樣僅僅是因為我在身邊就安心的信賴，這樣願意主動依偎著母親入睡的甜美，我們母女還能享受多久？

你會長大，開始有屬於自己的想法，自己的期待。也許開始不明瞭母親為什麼擔憂你吃得不健康長得不夠高，也許早已遺忘，母親為何在你學步時，亦步亦趨跟隨在身邊，既擔心你受傷卻又希望別妨礙你探索這個世界。

我也是一個女兒，尤其是在這個角色上我一直顯得手足無措，我不容易自在地與自己的母親相處，成長的路也是母女衝突的歷史。青少年時，總是信誓旦旦地說不要成為一個討人厭的家長，出了社會當了老師，見識了各式各樣的親子衝突，我再也不敢大話，親子之間哪是那麼簡單的事啊！糾葛著血緣的不可分割之後，衍伸出來的佔有期望不可取代，再有智慧的人都會做出蠢事。

我們之間還有生長背景不同而有的代溝，在學生眼中仍是個「小孩似的大人」的我，曾經一度相信這樣的赤子之心可以永遠不要成為庸俗的大人，但小我三十歲的妳，會看見怎樣的母親？
〈寫於豆豆約九個多月〉